帝企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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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6/2 17:52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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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张嘉佳,工作没力气。一日复一日,无聊又蛋逼。本来要去无锡探望两个朋友的,他俩在那拍戏,转念一想,过去除了喝酒就是吹牛,可能还要发酒疯,正在纠结中,有哥们电话来,说不如旅行。“你不也要探班的吗?”“话是这么说,但不去应该不会绝交的。”“有道理。”“走吧。”“好的,去哪?”“南极。”“哪儿?”“南极。”“…………去南极干啥?”“打企鹅豆豆。”“好的,走。”这一去行囊空空,基本装备只有手机,往返全程三万公里,历时十四天。1南极应该是很多人的梦。人类最后发现的大陆,一千四百万平方公里,土著居民是企鹅海豹鲸鱼。梦都遥远。北京到乌斯怀亚,地球最漫长的飞行,飞机窗外日月轮换,云层明灭。飞得人仰马翻,屁股湿疹都坐出来了。北京起飞,中转迪拜,里约热内卢,布宜诺斯艾利斯,再到乌斯怀亚,身旁旅客换了三拨。亚洲由东到西,横贯整个非洲,飞跃大西洋,变幻的时差追在身后。乌斯怀亚登船,两天后抵达南极洲。两周行程,光往返就花去八天八夜。需要阿根廷签证。终于落地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。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标方尖碑附近,阿根廷国旗第一次飘扬就在这碑上。

七九大道很宽,沿途建筑也非常欧化。

二十年前,校园男生经常买一份报纸,叫体坛周报。为了追随球星和联赛,八零后很多男生的世界地理启蒙,对欧洲和美洲城市的认知,都来自这张报纸。

站在博卡的街道有点恍惚,沿街各种肤色的背包客晃晃悠悠,这就是马拉多纳和梅西奋战过的城市了。

他们,和博卡青年。

恍惚半分钟,饿了,找宵夜,南美人民给了个惊奇。

这都后半夜了,他们在游行,又唱又跳。

锣鼓喧天,彩旗飘扬,不远处仨老外研究吉他,不知道是想卖艺,还是想给游行伴奏。

随便进了家馆子,夜深,餐馆人不多。据说巴勒莫区比较热闹,人称南美三里屯,全阿根廷唯一一家火锅也在巴勒莫,叫九宫阁,传言很正宗,太累了不想打车过去。

南美人民又给了个惊奇。

一份牛排两百比索,不到三十块钱人民币,端上来厚重的一块,让人有点愣神,这么便宜的吗。

2

睡了三小时,继续赶飞机,四小时后,抵达乌斯怀亚。

南极和北极不同。南极是洲,北极是洋,我们说的去北极,抵达的一般指冰岛、斯瓦尔巴群岛、挪威、芬兰以及格陵兰岛。

而在这个星球的另一端,人类的城市文明到乌斯怀亚为止,因此乌斯怀亚被称为世界尽头。

机场到酒店七公里,路边南美人民盖着密密麻麻的小屋,五颜六色,造型迥异,有的像日本,有的像泰国,有的像瑞士,热情奔放,瞎盖一气。

小镇八万人口,旅客也不多,甚至可以到了这里,再购齐装备。和阿根廷的国旗一样,蓝与白是主色调,无穷无尽的蓝,肆无忌惮的白。

乌斯怀亚很小,去南极的游客几乎都从这里登船。小镇商业街只有一条主干道,半小时从头走到尾,基本都是咖啡馆,卖户外装备的,一些纪念品小商店,超市很少。想买个打火机,半天找不着,背包客和土著到处摆着路边摊,地上铺块布,瞎卖一气。

阿根廷和它的邻居智利关系很差,智利今年五月份宣布,把该国最南端的一个小港口提升行*级别,升为城市,所以从今年五月份开始,世界尽头变成了威廉港。

这个操作让阿根廷和全世界游客猝不及防。

晃了一圈,没遇见中国人。

然后大下午的,南美人民又游行了。

锣鼓喧天,彩旗飘扬,队形散乱,毫无威严,一点也不帅气。

跟他们走了一段,治安队摆了路障,不给前进。一群人就在路障前加倍的锣鼓喧天,彩旗飘扬,队形更加散乱,有个一米五五的小个子,挂了半人高的大鼓,敲得生无所恋。

我看他们敲了三小时,还不解散,穿着拖鞋有点冷,我就去吃晚饭了。

乌斯怀亚日落很晚,十点天黑,所以餐馆七点才开门。乌斯怀亚在大众点评上都没开放,猫途鹰可以,挑了家当地火爆的,专营帝王蟹。

据说老板自己捕捞,门口排满老外。

这么大一只帝王蟹,一百人民币。

乌斯怀亚海鲜价格感人,整块黑鳕鱼,八十人民币。

乌斯怀亚最初被*府用来建造监狱。

传说早期有犯人越狱成功,消失几天,自首了。

三面冰封,一面对海,活不下去,只能归队。

那家餐馆正对码头,吃了顿饱饭,犯困,连灯塔都懒得去,在酒店发了会呆。

没有住在乌斯怀亚小镇中心,落脚洛斯卡群斯酒店(loscauquenes),距离小镇四公里,这里有乌斯怀亚最美的景色和最好的餐厅。

大堂留言簿到此一游。

隔壁山坡下,斜出来一块,一户人家的房子正对去向南极的航线。

默默等待天黑,七八点了,世界尽头依然白昼。

孤独的老男人,窗前海鸥飞过,迅速冲上去撒了把孜然。

崖边房间正对斯科舍海,左手大西洋,右手太平洋,辽阔的水面布满鱼鳞般的波纹,海鸥在深蓝色上滑翔。

洋流与天空逐渐合拢,浓墨重彩的云朵,和远处山峰的雪一起隐入夜色。

终于天黑了,已然九点多,视野中一片绚烂。

开窗睡的,海风清凉。

半夜三点,一片漆黑中,被乱七八糟的动物叫声吵醒了。有喊“轰趴轰趴”的,有喊“哔啾哔啾”的,有喊“噶哈噶哈”的,气得我一跃而起,冲着窗外大喊一声“呱哒呱哒”,顿时万籁俱静,可能那帮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在想,这傻逼是谁。

睡到中午,码头登船,一艘充满溢美之词的豪华极地邮轮。

谁也没想到,这是美梦和噩梦并行的开始。

3

去南极如此艰辛,三十小时飞行,四十八小时航行,刚穿过德雷克海峡。

因为艰辛,才是梦想。

但我没有梦想,我就是瞎走走,坐塌了屁股,流干了眼泪。

邮轮一共八层,三层以下工作区。四层有电影院,餐厅,酒吧,茶水间,棋牌间,甚至有商店。五六层舱房,七层全透观景酒吧,游泳池,spa室,吸烟区,八层是户外跑道。

入住登记传来消息,一名旅客退票,因为在乌斯怀亚自然公园坐小火车,想感受平原草地的柔软和芬芳,一跃跳下火车,结果双腿粉碎性骨折。

大家对此表示同情和悲哀,甚至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第一个噩梦,WIFI。

开船后吃了晚饭,自助餐,南美大厨炒了几个菜,滋味一言难尽。从做法上看,应该是菠萝红椒坨坨鱼。同伴安慰我,说来都来了,感受一下。一边说,他一边放下了叉子,漱了漱口。

同伴又说,回去洗个澡,十点相聚酒吧。我说好的。

阿根廷大嫂开夜床,看我一个人一间房,说了句:youonlyone?o~no~alone!

我只能倔强地回应:butiamsohappy!

阿根廷大嫂问:doyouneedsomefruit?

我说:kneehotel.

阿根廷大嫂没听懂,走了。

原来这艘船上没有猕猴桃。

第二个噩梦,晕船。

洗完澡躺了会,根本没去成酒吧,倒头昏迷,整夜梦见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摇篮里,一万头鲸鱼齐声歌唱,睡吧睡吧,你起不来啦…

清晨挣扎着起床,所有人应该都吃了晕船药,走路依然飘飘荡荡,跟磕了药的幽灵一样。脑子也集体昏昏沉沉,说话打秃噜。

船开了一宿,进入德雷克海峡。这一夜,还只是平缓洋流区,但我清晰记得,自己在床上被抛来抛去,一会滚到左侧,一会滚到右侧,永不停歇。经过这一夜,我的肉质特别紧实。

同伴早餐吃着吃着,嘴角流下了口水。他擦了擦,傻笑了一下。这船再晃一宿,他可能就老年痴呆了。

一对激情似火的夫妻,穿着泳衣狂奔到七楼,掷出游泳圈,游泳圈砰一声弹出了泳池。

原来渔网遮盖着,泳池不开放。

这对夫妻很绝望,旁边围观群众包括我,偷偷把手里泳衣藏起来,说,二百五,这么大风,泳池怎么可能开放呢?

风真的很大,我跳了一下,拖鞋飞走了。

全船唯一的吸烟区,七层甲板,狂风暴雪,我哆嗦着摸出打火机,一位大爷漂浮着走过来,我递给他一根烟。

大爷用力晃晃脑袋,说,我是老烟枪。

我赶紧递给他两根。

他推开,说,抽了更晕,不抽了。

说完大爷漂浮着走了,没按按钮就想进电梯,脑门咚地一声撞在门上。

4

已经逼近南纬60度,极锋带,放眼望去白雾茫茫,海平面环成一个圆,像被扣在了圣诞球里面。

船上开了一个动员大会,要举办很多活动。比如,裸奔冰川,裸跳冰河……

拒绝我香烟的大爷一直在笑。

听起来每个活动,都能让我改行做直播,收入远超当个作家。

想到这里我也笑了,擦了擦嘴角的口水。

明天下午才会看到陆地。

一宿的巨浪在前方。

但我无论如何,哪怕晕到提前老年痴呆,也要去找豆豆喝一杯。

睡着了,在床上被抛来抛去。梦见一只企鹅,跪在我面前磕头,说,爸爸我错了,这颗猕猴桃献给你。

我笑了,擦了擦嘴角的口水。

醒来凌晨七点,即将登陆。

我只有一只拖鞋。

焦虑之极,船上发了雪服和雪地靴。

但我没有带袜子。

送我猕猴桃的那只企鹅,可能已经出了一把黑切等我了。

5

去南极的人都扛着长枪短炮。

好贵的镜头。

我没有。我只有手机。我带最多的是一次性内裤。

海鸥飞过。

别人拍出来是这样的。

啧啧啧矫健吧。

擦擦口水我也去拍。

我拍出来是这样的。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跟踏马一群苍蝇一样的。

踏马的。

怒火攻心。

6

第一次踏上南极洲的冰封大陆,有点傻眼。

同伴按照船方指南是这么穿的:上身速干内衣,套保暖内衣,套薄羽绒,最外是雪服。下身保暖裤,羽绒裤,最外是防水裤。

他兴奋地奔跑,阳光耀眼,雪地亮得吓人,没走几步,中暑了。

他虚弱地说,卧槽,穿太多了。

南极中暑第一人。

如果没有狂风暴雪的话,并不算冷,零上零下五度之间。但这不是南极腹地,南纬62度,穿越德雷克海峡后的首次登陆。

漫山遍野的企鹅。各种各样的企鹅。

有的单独站在浮冰思考鹅生,有的一万头挤在一块思考鹅生。

它们满脸无知,但非常严肃。像小学同桌,解题乏力,却对老师无所畏惧,用傻来对抗整个世界。

宽阔的雪地横布着几条被踩出来的浅道,又长又窄。向导说,这叫企鹅高速公路。

在南极,企鹅有先行权。你要是和它撞路了,对不起,你得让路。

帝企鹅没有遇见,据说身高一米二,跳起来能击中你的下巴。

企鹅的逻辑不太正常,看得我一愣一愣的。正对着它们瞎拍,飞来一对贼鸥,抢走一枚企鹅蛋。

公企鹅疯狂追赶,我正揪心,它停下脚步,突然开始思考鹅生。不允许干涉生态,那对贼鸥就在我脚边,把蛋吃了。我困惑地看向那头公企鹅,它思考了大约一分钟,做出了决定,扭头就走,摇摇晃晃跑到远处,趁别人家孵蛋的母企鹅不注意,贼头贼脑猛地伸嘴一叼!它不是叼蛋,它叼走了别人家筑窝的石头。孵蛋的母企鹅不能爬起来,只能狂骂MMP,它连滚带爬跑回家,把石头堆上自己的窝。蛋被偷了,拆别人家窝,这又是什么操作,完全看不懂。整段我都录下来了,摄影师说,你怎么跟个狗仔队一样。7未曾探险到深处,更像完成了终极打卡地。全程壮丽而迷幻。云彩,冰川,洋流,天空,总觉得雪山背后就是天堂塌陷的瀑布,席卷着万千蓝白浮冰倾泻到人间。见末日般的*昏。浮冰簇拥着划向不可知之地。偶尔遇到奇怪的生物。同伴大喊,这他吗的海蜇吧,能不能捞起来凉拌。大家集体擦了擦口水。工作人员说,不能,上次还有人拿小冰块丢海豹,差点被遣送回去了。醒来面朝冷酷仙境。没有凉拌海蜇吃。南极是否变暖,没有发言权。我并没有深入到冰川的故乡,抵达星球的轴点。望一望,我就满足了。我应该不会去极点了,应该不会吹到零下三十度的冷风。少年时说结伴去到世界的深处,后来一个人出海。誓言里的每一件事,想全力做到,却无力履行,最后停驻南纬六十多度观望。我已经不再打算冒着风雪,在这个星球的最远端扎一座帐篷。我又懒又没有好奇心,一个人出海,只是为一个人喝酒找个理由。白昼无比光明,阳光透过凝结亿万年的冰块,停落手心。晃动的房间内入眠,睡前想把撕一片云彩,把月亮包裹其中,坠落深海,像一颗永恒在宇宙中漂浮的馄饨。是的,饿了。地球最后被人类发现的大陆,没有城市,也没有火锅。阿根廷签证很容易发放。机票简单,船票比较贵,从三四万到十几二十万不等。有些背包客会直接到乌斯怀亚,每艘游轮出发前,偶尔剩余部分船票。这种漏出来的价格会非常低廉,但对于必须行程规划完整的游人来说,就不太靠谱。有一天也许你也将抵达,落日下我们坐同一艘皮筏艇。愿你去最远的地方,有人同行。愿你唱最爱的歌曲,有人聆听。但是,海蜇不能凉拌,火锅也远在天边,那么,我回家了。很开心你能读到最后。没有排版,因为不会,也不打算学习了。就当作一档制作简陋的旅行节目吧,打发了一点时间。晚安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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